範閑從葉靈兒的話裏聽出,她那天晚上確實看到了不應看到的,聽到了不應聽到...的,可任憑他怎麼追問,葉靈兒就是不肯認可,範閑知道,憑著葉靈兒京都守備之女-的身份,尚且不敢冒犯那人,說明其位高權重。葉靈兒目光閃爍地勸說範閑,讓他不要再查下去,免得引火燒身,說完,轉身便離開了。
範閑不禁苦笑了一聲,如今,線索斷盡,前路已絕,唯一的一條路,隻能闖鑒查院,私審司理理了。他回抵家中後,坐在屋門口等著王啟年來到,向他確定了司理理被關押在鑒查院地牢裏後,讓他給自己畫一份地圖,標明地牢-的出入口,以及守衛情況,並給了他五十兩銀子的銀票,作為他追隨自己的月銀。王啟年樂顛顛地收了,又得知範閑此前許諾自己的地、牛和豬,已經派人去準備了,更是樂得恨不得抱住範閑,的大腿叫親爹,但關於畫圖一事,他有些猶豫,因為自來闖地牢者,皆是死罪。範閑卻不管這些,一再督促,王啟年隻得照辦。
這時,範若若來找範閑,將自己太子府之行告訴了他,並稱自己在太子府內察覺了一件有趣的事:太子房中有許多仕女圖,卻都未曾描上五官,可見他是對一名女子用情至深,卻又礙於某種原因,不能陳明。範閑聞言,感到有些奇怪,依照太子...的身份,看上那架姑娘會得不到?按理說不至於此才對。範若若卻一步步說出了自己的推測:平常人家的女子確實不會令太子如此糾結,但若那名女子是煙花女子,並且身份是北齊暗探的話,那就另當別論了。範閑聞言十分驚異,但想想妹妹所說,不無道理,太子若真的心儀司理理,卻又擔憂她的身份被拆穿,累及太子府而不敢與之親近,那他在得知自己與司理理一夜春風後,一定對自己恨之入骨,挑撥司理理對自己著手也在情理之中,他將此事暗暗藏在了心中,卻提醒妹妹,以後不要再做這種危險的事。
當夜,範閑一身夜行衣出了範府,直奔鑒查院。在半路上,他遇到了等在街邊-的王啟年。王啟年打開自己,的百寶箱稱,自己有妻有女,不敢隨他涉險,然則願意將自己...的瑰寶無償奉送。範閑看著他一件又一件地拿出飛抓、迷香、飛簷走壁的軟底鞋等物,既好笑又有些感動,,稱這些器械自己都有,並且若是自己拿了他的器械,萬一被抓,鑒查院一定會查到他頭上。王啟年聞言愣住,想想覺得有理,便不再獻寶。
範閑趁著地牢守衛換班之時,摸進了地牢,他開門見山地向司理理詢問那個想殺自己的人到底是誰,司理理勾唇一笑,讓他回頭看看。範閑愕然回頭,卻察覺言若海不知何時已經悄無聲息地站在了自己身後。言若海告訴他,司理理身為北齊暗探,卻與城衛勾結,城衛參將死了,應是滅口,由此可見,滅口那人,位高權重,如今司理理重返京都,會發生何事,讓他自己去猜。
範閑立刻便想到,那人一定會再滅一次口。言若海又稱,自從他踏上天河大街那一刻,自己已經接到了通報。範閑還以為言若海給他下了套,要他自投羅網,哪知言若海卻將牢門鑰匙交給了他,稱他才是此案的主審,並表現無論他做怎樣的決定,鑒查院都邑無條件支持。
範閑到此時才明白,原來午間言若海故作冷漠地將自己趕走,實際是為了掩護自己,免得有人知道自己是主審,對自己不利。他望著言若海離去的背影,不禁追問了一句:若是自己今夜不來會怎樣,言若海頭也不回地回答他:那鑒查院將從此與他無關。
司理理在一旁聽了,十分震驚,不明白範閑到底是什麼身份,竟令鑒查院如此器重。範閑直接審問司理理,稱她若說出來,自己可保她性命無憂,但放了她卻不可能。司理理覺得,在這暗無天日-的牢中被囚禁,還不如一死。因此,她隻是說出那幕後之人察覺了自己北齊暗探的身份,才脅迫自己拿出令牌來,指揮被他捉到的程巨樹去刺殺範閑,卻不肯說出那人的名字。
範閑自從看到司理理的那一刻起,見她竟然在這種地方還將自己的頭發整理得整整齊齊,便知道她不會輕易***,否則在黑騎湧現的時候,她就早已經自盡了。於是,範閑不慌不忙地告訴司理理,自己給她兩個選擇,一是在地牢,的最底層再向下挖一個小小的地窟,將其囚禁在裏麵,沒有光亮,沒有聲音,隻有無盡-的黑暗;二是給她一瓶毒藥,讓她服毒自盡。司理理選擇了服毒,可她拿起範閑給她的毒藥,卻遲遲不敢送進嘴裏。在範閑的攻心術下,司理理終於瓦解了,向範閑附耳說出了那個主使者的名字,範閑聞言大驚。他左思右想了一番後,囑咐司理理,對誰都不要說出那個人脅迫她...的事,也不要說出曾告訴了自己,若有人問起,便隨便找幾個潛藏在京都的其他北齊暗探的名字來搪塞就好。司理理知道,如今在京都,願意保住自己性命的,隻怕隻有範閑了,如今這個情勢下,也隻能相信他。
言若海出去後遇到了朱格,朱格問他為什麼那麼護著範閑,言若海回答稱,是院長的意思。朱格這才知道,原來言若海一直私下與院長有緊密來往,自己不知道的消息,他竟然都知道。這時,有暗哨來報,有人潛藏接近鑒查院,朱格驚異道,原來真...的有人要滅口,哪知等人被捉來後才知道,原來是王啟年。
王啟年嬉皮笑臉地稱,自己是回來取器械的,朱格不信,王啟年稱,自己的夫人對自己搜身搜得很細,所以自己無奈之下,便在鑒查院的行文內藏了點私房銀票,此次是想將它取走。朱格將信將疑地命人到王啟年的房中去找,結果真的找到了一張銀票,也便相信了他,言若海微笑著將銀票還給了王啟年。
這時,範閑開門走了出來,王啟年見他竟然安然無恙地大搖大擺走出來,驚疑的同時,也放下了心。範閑將一張北齊暗探名單交給朱格,稱自己就審出了這些,朱格看了一眼,便稱剩下的交給自己。範閑卻攔住了他,稱自己準許了司理理,就此放過她,不斬殺,不逼問,不消刑,關在裏麵就好。朱格聞言差點氣笑了,質問範閑從哪兒來的權利,言若海從旁接話稱,院長已經將此案全權交給了範閑,他還真有這個權利。朱格聞言,臉色馬上變得十分精彩,氣呼呼地轉身離開了。
範閑向言若海打了聲招呼,帶著王啟年離開了鑒查院。他知道王啟年是不放心自己,特意趕來照看接應的,心中十分感動,真誠地向他道了謝。王啟年被發了好人卡,頗有些不好意思。
第二天一早,範閑便讓範思轍領著一大群家丁,敲著鐃鈸鼓鑔,一路高調趕去了皇家別院,還一邊走一邊宣揚,說是範閑要去看望他-的未婚妻。範若若從哥哥這異常的舉動中琢磨出味道來,猜到他一定是找到了刺殺案的新線索,這是在借機掩人耳目。範閑聞言,不禁讚歎妹妹的聰明。
林二公子正在安排侍衛守護別院,聽到這個消息後,氣得肺都快炸了,他馬上吩咐侍衛和弓箭手暗中埋伏,等範閑一到,就將他就地格殺。林婉兒擔憂範閑吃虧,又不敢明說,隻得暗中給自己的侍女遞了個眼色。那侍女了然地轉身離去。
範閑騎在高頭大馬上,在門外叫嚷了半天,惹得一大圈看熱鬧的人在旁起哄。片刻後,別院-的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,範閑翻身下馬,挺胸抬頭走了進去。快到內院時,遇範閑到了林婉...的侍女,她借著與範閑錯身而過的機會,悄聲提醒他,二公子想要殺他,讓他趕快離開。範閑聞言四顧,卻見廂房中、回廊下,忽然衝出了好多帶刀的家丁侍衛。範閑一見,本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原則,轉身跳牆溜了。林二公子獲得消息,氣得大罵了侍衛一番,林婉兒卻暗暗鬆了一口氣,她還想勸勸二哥,卻被告知,她的父親也不讚成這門婚事,已經準備好了奏章,將擇機上奏,範閑不可能與她成親。林婉兒聞言,一顆心又吊了起來,她直言告訴林珙,自己願意嫁給範閑。
範閑離開皇家別院後,又去找了葉靈兒,又提起了上次的問題,葉靈兒依舊無可奉告,範閑卻直接道出,那人是林家二公子林珙。葉靈兒聞言大驚,她萬萬沒想到,範閑竟然這麼快就查到了真相。但林珙是不折不扣的太子翅膀,若是冒犯了未來儲君,葉氏家族前景堪憂,因此她不能為範閑作證,並勸他說,死的隻不外是個護衛,不值得他糾纏下去。範閑最不肯意聽到的就是這句話,在他心裏,護衛也是人,是與自己、與每一個位高權重,的大人物人格平等的人,更是自己的好朋友、好兄弟,自己不能看著他白白死去。至此,他越來越了解,母親隱藏在那座石碑上的理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