範閑以為這個神廟之行,是背後想要殺自己的那人布下的一個局,他懷著一腔好奇進入了神廟,但小心翼翼地在廟裏轉了一圈後,他察覺並沒有埋伏,他暗想,原來是自己猜錯了。
走著走著,範閑進了一間偏殿,見供桌上擺著一些瓜果,便伸手拿起一個塞在了嘴裏,邊吃邊嘟囔著,讓廟裏...的神仙顯個靈。結果他突然察覺供桌晃動了一下,不禁嚇了一跳,暗暗拔出匕首,猛地掀開了供桌的簾子,卻察覺供桌下躲著一位千嬌百媚的少女。這少女貌若天仙,眼如星辰般殘暴,一時間看得範閑有些癡了。那少女此刻手中正抓著一個咬了兩口的雞腿,也在呆呆看著範閑。兩人相視良久,少女這才反應過來,慢慢從供桌下退了出來。
範閑從沒有見過這般美豔的人兒,一時竟有些不知所以,少女問她是誰,他剛要回答,卻突然咳了起來,並吐出了一口血。少女大驚,範閑卻說,自己吐著吐著就習慣了,少女聞言不禁莞爾一笑。
這時,外麵傳來一個丫鬟焦急地呼喚,少女聽到後,驚叫一聲,將自己手中,的雞腿交給範閑,轉身便跑了出去。範閑在原地愣了半天,這才想起,自己還沒有問她的名字,連忙追了出去,卻早已看不到那抹倩影。
這少女乃是當朝宰相林若甫之女,名叫林婉兒,自小身體不好,素有咯血之症。丫鬟找到林婉兒後,連忙陪她上了轎車回家了。上車後,見自家小姐不時發笑,這丫鬟不禁有些擔憂,嗔怪她不應隨處亂跑,以免沾染風寒。正說話間,林婉兒又咳出了一口血,丫鬟大驚,林婉兒想起範閑剛剛說的話,便學著他的樣子說,吐著吐著就習慣了,丫鬟聞言不禁感歎,自家小姐這是吐血糊塗了,林婉兒卻心中雀躍萬分,因為範閑的湧現,讓她灰蒙蒙的生活,突然湧現了一絲亮光。丫鬟聽說自家小姐在殿中遇到了一個有趣-的人,便隨口說起,若是與小姐定親...的範公子也是個有趣的人就好了,林婉兒聽她說起自己的親事,臉色馬上沉了下來。
範閑追到門口,隻看到了那個給自己開門的人,跟隨一隊武士離開時,眼中充斥探究-的目光。他愣了一會兒,便繞道廟後,找到了自己...的馬車,卻察覺那個趕車的胖子早已在車轅上等候多時了。他讓胖子追上前麵的馬車,胖子卻像是故意,的一般,偏偏將馬車趕向了相反的方向。
那個給範閑開門...的人是大內侍衛副統領宮典,他之所以不讓範閑進入正殿,是因為當今天子正在殿中祭廟。回去的途中,宮典為自己的失職,放了範閑進廟,而向慶帝請罪,並稱神廟周圍暗哨重重,範閑能夠輕鬆闖入,隻怕事有蹊蹺,應仔細徹查禁軍,慶帝卻並未同意。
正說話間,有一隊披甲侍衛迎麵而來,宮典本想將人攔下,慶帝卻命人放行,那侍衛首領徑直走到禦轎前,跪地稟報稱,入城道內,有後宮侍女準備攔路,人已殺盡了,慶帝隻道了一聲知道了。
此時,宮典已經明白,範閑的湧現,一定是慶帝的安排。對於他,的推測,慶帝不置可否,隻是反問他,在入城,的路上,欲以侍女壞範閑名聲的是何人,宮典想了想,大著膽量推測,按照清理來說,應該是東宮太子所為。慶帝又問了範閑入殿可曾跪拜,得知他遇神不拜,馬上心中不悅,他又不動聲色地問宮典,聽說太子贈與他的畫,他十分喜歡,宮典馬上明白,慶帝這是對自己與東宮關係親近起了戒心,當下大駭,連忙跪地請罪,慶帝卻笑著說,人有所好,何罪之有?
雖然慶帝這麼說,但宮典還是不敢怠慢,回抵家後立馬將太子送與自己...的畫還給了他,並將自己,的珍藏全部一把火燒了,表現從今後自己再無喜好。太子見狀大驚,連忙詢問出了什麼事,宮典便將今日慶帝微服祭廟之事說了一遍,表現自己從今日起,便不再與太子有私誼,又直言勸說了太子一番,提醒他不要再與朝臣走動過密,免得引起慶帝猜疑。太子聞言,也不禁有些心中發虛,苦笑稱,那些侍女並非自己安排的。
再說範閑,那個麵白無須的胖子將他送到範府門前,便以自己還要去後門還馬車為由離開了,請他自行回府。範閑從胖子的話裏聽出,他並非範府的人,那人聞言笑了笑,並未搭話,轉身趕著馬車離開了。範閑提著那隻母親留給自己的大箱子,上前敲響了範府,的大門,可他敲了半天,門內卻毫無動靜,卻是旁邊的側門裏出來一個侍女,恭恭敬敬地讓他由側門入府,說是二夫人的意思。
範閑也不計較,抬腳便進了側門。進了範府之後,範閑察覺偌大的院中,那些灑掃的仆人使女,竟無一個說話,得知原來是因為二夫人柳如玉在後院睡覺,下人們才不敢發作聲音,不禁嗤笑一聲,道那柳如玉果然好手段。
又穿過一個回廊,範閑遇到了正在追著管賬先生滿院子打的二公子範思轍,他知道這就是柳如玉之子,自己名義上...的弟弟了,於是便和他打了招呼。這位範思轍小朋友,從小被柳如玉嬌慣得不知所謂,飛揚跋扈,永遠都像長不大一般,整日除了想著撈銀子以外,基本沒其它事可做。他見到範閑手中的箱子,一時好奇,便要看看裏麵裝的什麼,範閑隨手將箱子遞給了他,範思轍使出了吃奶,的力氣,累得滿頭大汗,也沒將箱子破壞分毫。
範閑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著,還一邊看一邊給範思轍加油,範思轍鼓搗了半天,終於反過味兒來,知道範閑這是在戲弄自己,便有些不高興了,稱自己在這府中為尊,誰也不敢不聽自己的,範閑便給他出了個假命題,問他假如他讓別人打死他自己,別人是聽還是不聽,聽了就把他打死了,那就不是以他為尊,不聽的話,那他所說的下半句也就不成立了。這個高深的現代命題,將範思轍小朋友給繞迷糊了,他站在原地思考了半天理離他,跟著侍女去了內院。到了柳如玉的房外,侍女稱二夫人在睡覺,讓他在院子裏等一會兒,範閑也不惱,自己去找了兩把椅子過來,大搖大擺地躺上去,假裝睡起了覺。
其實,柳如玉早就醒了,她就是要給範閑一個下馬威,讓他試試自己的...的手段,在得知範閑竟然在院子裏睡起了覺,她有些沉不住氣了,帶著人出門查看。在看到範閑手裏握著一隻雞腿,呼嚕打得震天響時,柳如玉被氣得火冒三丈,她恨恨地將範閑叫了起來,明褒實貶地譏笑了範閑一番。範閑也不示弱,當即便還了回去,柳如玉從這番交鋒中得知,範閑不是個等閑的人物。
這時,範思轍大叫小叫的聲音傳了過來,柳如玉聽到瑰寶兒子是來找範閑算賬...的,便找了個借口回屋了,盤算讓兒子好好教訓一下範閑,這樣他往後在這府裏算是抬不起頭來了。丫鬟擔憂範思轍被範閑打了,柳如玉卻表現,那樣更好,進府第一天就打了嫡子,他的惡名也就算了落實了,自己隨便在範建麵前挑撥幾句,以後也沒有範閑的好果子吃。
然則,柳如玉卻沒想到,自己的如意算盤偏偏落了空。就在範思轍拎著棒子,想要對範閑著手的時候,卻被範若若給製止了。這位二世祖天不怕地不怕,在這府裏除了父親以外,就怕自己這個姐姐。範若若命他跪在地上,將他手中的棒子拿過來,在他兩隻手心裏各打了一下,教訓他不讓對兄長不敬。範思轍連連頷首,當著範若若,一個不字都不敢說,之後便去向母親哭訴了。柳如玉聽說被自己特意支出去...的範若若竟然回來了,還打亂了自己的計劃,不禁大為失望,再看看自己的兒子隻知道哭的窩囊樣,心中別提多憋屈了。範思轍倒不以為然,表現在府裏不好著手,自己明天請範閑出去吃飯,在街上揍他一頓就老實了。柳如玉覺得這個主意好,哪知範思轍卻又借機跟她討錢,她不由又氣又急。
範閑跟著範若若回了她-的房間,看著房裏堆著的那些古玩字畫,他不禁咋舌。範若若告訴他,這些器械都是京裏的閨秀們送給自己的,為的就是早日看到他在每月來往的信中夾帶-的紅樓書稿...的更新。範閑再三解釋,紅樓是一位曹先生所著,範若若卻是不信,她稱自己已經探聽過了,澹州根本沒有姓曹的先生。範閑聽了,隻有扶額的份兒,他心中暗暗忸捏,自己竟然竊取了曹雪芹先生的心血。
這些年,兄妹倆就沒斷過書信往來,柳如玉早些年也想壓製範若若這個真正的嫡女來著,然則因為範閑在信中給她支的那些招,沒讓柳如玉占到上風,她也就歇了心思,輕易不敢招惹範若若。
範閑向範若若討了一隻匣子,將自己的雞腿端端正正放了進去,範若若不禁十分好奇,剛要探聽,外麵有仆人來報,範建回府了,要見範閑,範閑便將匣子交給範若若保管,自己去了範建的書房。